围绕利益的婚姻可以多狗血市侩滑稽?
读读简·奥斯丁吧:她大概是最早(二百年前)就清晰且有趣地,解构了金钱时代人情婚姻经济这点弯弯绕的作者。
不止一个评论家开过玩笑,说简·奥斯丁写来写去讲的就是英国乡绅嫁人那点事,但架不住她写得好看而且深邃最重要读进去不费劲,也确实有那么多段子可以由着她讽刺啊!
《理智与情感》,经济利益的婚姻观。
《傲慢与偏见》,阶级偏见与性格差异。
《曼斯菲尔德庄园》,所谓富贵范儿全揭穿。
《爱玛》,自我认知的觉醒。
《诺桑觉寺》,我觉得某种程度上,有点英国版《包法利夫人》的味道。
且,她确实是把人情婚姻经济那些玩意,给剖得干净又好玩。
她擅长给每个配角一点脸谱化的小笑料——这手法后来许多小说都用。
她不太铺陈,写着轻巧,所以读来不累。
她擅长巧妙地描写内心周折,比如:
某姑娘因为觉得自己没能为别人感到伤心,于是“真的伤心起来,觉得自己心太软。”
当她因为想显得自己真诚与纯洁,要在社交场上演戏时,“真有点怀疑自己重重顾虑的真诚与纯洁了”。
我最喜欢奥斯丁的,还是她招牌的阴阳怪气刻画人物。
她可以靠模仿对话,描绘一个啰嗦严肃的爸爸:
“我绝不会想出任何希奇的理由来租到一个对彼此境况都很合适的计划……要让这计划真正有所帮助,对我们自己值得称道,我们必须确保这孩子或者认为我们有义务确保她从此之后能生活得像一个贵人小姐一如情势所需如果不像你乐观估计的那样会有一个体面人家娶她。”
她可以用间接引语,嘲讽一个小气的太太:
“诺里斯太太埋怨起新来那家人每天消耗的黄油鸡蛋,就没法不动气;(她觉得)谁也比不上她好客大方,谁都没她那么憎恨小家子气,她确信自己以前在那里住时,该享受的一样不缺,也没人说过他们的不是;她觉得新来的一家能和自家平起平坐,已经算了不起了,如今新来的一家却摆阔,实在不合适。她四处打听,从没听说新来的这家财产超过五千镑。”
我最喜欢的,是她极擅长(用自由间接引语)轻柔嘲讽那些社交场虚伪的内心戏:
A太太写信骂了人一顿,“既然B太太无论如何也不能不把这些说出去,于是彼此联系断绝了很长时间”。
两个女儿发现新来的姑娘很土,“她们好心为她表演的二重奏没有反应,她们只好把一些她们认为最没价值的玩具大方地送给她。”
以及经典的反讽开头:
“凡是有财产的单身汉,必定需要娶位太太,这已经成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
她最擅长嘲笑那些每天琢磨怎么结婚(且在结婚过程中捞好处)的人了:
“第一她坚决不相信这回事;第二她断定科林斯先生受了骗 ;第三她相信这一对夫妇绝不会幸福;第四这门婚事可能会破裂。”
“最后她们迫不得已,只得听取邻居卢卡斯太太的间接消息。她的报道全是好话。据说威廉爵士很喜欢他。他非常年轻,长得特别漂亮,为人又极其谦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打算请一大群客人来参加下次的舞会。这真是再好也没有的事;喜欢跳舞是谈情说爱的一个步骤;大家都热烈地希望去获得彬格莱先生的那颗心。”
“他的朋友达西却立刻引起全场的注意,因为他身材魁伟,眉清目秀,举止高贵,于是他进场不到五分钟,大家都纷纷传说他每年有一万英镑的收入。男宾们都称赞他的一表人才,女宾们都说他比彬格莱先生漂亮得多。人们差不多有半个晚上都带着爱慕的目光看着他。最后人们才发现他为人骄傲,看不起人,巴结不上他,因此对他起了厌恶的感觉,他那众望所归的极盛一时的场面才黯然失色。他既然摆起那么一副讨人嫌惹人厌的面貌,那么,不管他在德比郡有多大的财产,也挽救不了他,况且和他的朋友比起来,他更没有什么大不了。”
奥斯丁招牌的阴阳怪气,也是二百年前英国婚姻的真相。
毕竟世上宏大的、庄严的、野心勃勃的文本太多了。读过令人感叹的、惊艳的、佩服的很多。
但能让人再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而且感叹几百年来人性来去总是那么回事的文本,总是令人佩服的。
简·奥斯丁从来不是最宏大,不是最深刻,但最清爽、好玩又恰如其分。只是谈笑之间,在二百年前,就描述清了金钱、阶级与人情。
顺手举重若轻地,将现代婚姻中的经济盘算举重若轻地剖得一清二楚。
有些道理,古今不变:
话说,作为普通人,大概一开始就该像清楚:
求仁得仁。
如果不太在意个人的感情,更想追求经济,那就结个经济婚。彼此知根知底,也牢靠,也能谋利益求发展,彼此容忍度也比较高——毕竟是当生意伙伴看待的——感情淡了也能假装做好朋友。
许多老派婚姻就这样,凑凑合合在一起了,两边门当户对,合作无间。时间久了,不在一起玩也能过,问就是没啥感情了,但利益纠连,难以分割,凑合过呗,还能离咋地。
如果确实希望有段好好的感情,那就尽量轻装简从,别让其他东西太干涉到感情里。日子可能开始辛苦点,但也自在很多。
毕竟背景牵连再多,最后在一起过日子,甘苦自知的,依然是那两个人。
最怕的是经济感情搅成一团,面上扮体面嘴里讲感情心里在算账,那就只剩奥斯丁嘲讽的那些市侩与算计了。



































